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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来源:中国企业新闻网 发布时间:2009/9/16 14:07:37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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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文为短小说,以冒源老人真实的生活经历为原型,讲述了一位平凡人的的命运与国家的紧紧相连的故事,改革开放以后,冒源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,但他却遗憾的死了,作者意在通过感受主人公的命运,激发读者热爱国家,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。为建国60周年而作。
冒源和他那些秋天
沈晓密,男,上海人,1960年生。国家级文学月刊《华夏散文》顾问,中华当代文学会会员,黑龙江省密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,现就职中国石油鸡西分公司。
是谁给秋那么大的神力,居然能挟天令地,把绿莹莹的山吹黄了;把黑油油的地染白了。躲在树叶下面的虫子有的卷曲着身子,有的打着挺,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;俊俏的喇叭花再也没有力气争奇斗艳,分明是抱着膀子在冷风中呻吟的老太婆……。
冒源手中的拐杖在田埂上探啊探的,那样子像是怕踩到地雷。他稀罕这庄稼,要跟这久违的庄稼呆上一会儿。
娘的,这是咋了。他把拐杖扔到地上又拾了回来。咋了?老了呗,不服不行呦。看着田地那一端依旧缓缓的山坡,他顿时喜上心头却又刺目锥心。想当年,在山坡上赶羊,那羊咱让它往西它不敢往东。咳,那感觉还当什么宰相哦!现如今,山坡上那连成片的土丘下埋着的人哪个他不认识?他的婆娘秀芹,还有杨二磙也葬在那里。
杨二磙?杨二磙是他的情敌。那年月,秀芹是国军营长周大贵的婆娘,村上的财主乡绅哪个敢不高看?咱穷人谁敢沾她的边儿?周大贵活该他早死,谁让他跟老百姓作对。周大贵的死让冒源暗喜,当然暗喜的还有同村的杨二磙。
那一年的秋天像犯了毛病又不肯认错的孩子,吞吞吐吐,忽冷忽热的。那个晚上,村上飘过第一场轻雪。冒源再一次来到秀芹的家,不曾想杨二磙来得比他早。你来干甚!?杨二磙怒气冲天地对他喊。我操,秀芹不是你的婆娘,俺想来就来,与你何干!
冒源再也耐不住性子,扯着秀芹肩膀吼到:俺不是赖子,给个痛快,跟他还是跟俺,要是跟他,俺再也不来!秀芹被逼得无奈,只好把早就缝好的褂子甩给了他。他把秀芹重重抱起又轻轻放下。冲着杨二磙又吼:滚吧!杨二磙气得眼睛都快冒出来了……。
月亮由冷白变成了浊黄,秋天不慌不忙地又来了。月亮在云层里跳着、跑着,像位慈眉善目的老顽童,忽儿盖着脸笑,忽儿低着头看:那间歪歪斜斜的土房子里,一双婴儿的啼哭此起彼伏,像夏天的热浪,把个冷屋子弄得暖和。他娘的,你这婆娘真能耐,一下子给俺领来两个宝!他急火火地看看那裆:是爷们儿,是爷们儿,争气、争气!
穷。穷算甚!咱一身的力气,不愁那玉米面馍馍大白菜汤。冒源这样想着,干着,不知不觉孩子就出落得像顶着露珠的苗苗,翠翠嫩嫩,挺挺拔拔。他为他们取了名字:大宝,二宝。
那是一个金色的秋天,太阳暖哄哄的。当大宝和二宝背上了书包的那一天,全国解放了。这两个崽子真他娘的是金命!
咱的天、咱的地,咱的锄头、咱的犁。冒源捧一把泥土贴在脸上,那土像他那好看婆娘的俊脸,肉乎乎香喷喷的。他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,接长补短的还能吃上热辣辣的面汤。
他时常抓住孩子死啃乱咬一通,抓的常常是大宝,二宝就很少有这待遇。他稀罕大宝,大宝像他,还没有半个锄杆高,就能把田里的庄稼弄得眉清目秀,不像那二宝,没黑没白的摆弄那几个洋字码。他娘的,你爹俺是三代土包,你小子拉拉古啃秧棵,能是那里的虫儿?
恍然间,到了那个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的年代。大宝已是一个有模有样的庄稼把式了,而二宝果然考上了大学。那年月,冒源一是觉着累,二是觉着乐。“累”和“乐”像他那双可爱的娃,哪个他都稀罕。到了晚上,他坐在土炕上吆五喝六的样子俨然是个皇帝:婆娘,把酒给朕端上来。秀芹笑着、应着:奴婢来了。他不把酒杯子捏扁就不躺下做梦。
一场史无前例的秋风把满地的黄沙点燃了,天上弥漫着呛人的烟,让人喘不过气。那群“红袖标”到底还是来了,他们包围了冒源的房子,呼喊着要带走国军营长的老婆。我操,甚他娘的国军营长的老婆,那个周大贵早就烂成大粪了,秀芹是俺的婆娘! 冒源操起扁担跟他们拼命,可他哪里抵挡得造反派的拳打脚踢,纠缠了一会儿工夫,就痉挛着倒在地上。
秀芹是被造反派扯着、拽着一路小跑带走的,不曾想仅仅七天,却成了不会走路的废人,秀芹急火攻心,得了重病。一日,她的眼睛忽然发亮,亮得吓人,见她直楞楞地瞅着裸露的房梁,手不停地比画着。冒源踩着凳子用力的在房梁的缝隙里抠着,终于摸到了一支信封大小的布袋,里面装的竟然是四根金条。不用说,那是周大贵留给她的全部家当。秀芹微微抖了下头,使劲捏着冒源的手,身子动了两下就死了。
到底还是轱辘了半辈子的兄弟,还是杨二磙两口子出手相助,把干了半年洋铁活攒的钱拿出来葬了秀芹。下葬那一刻,老哥俩儿的眼泪都淌成了线。
“我说冒源大哥哦,秀芹比周大贵命硬,把他克死了……你的命比秀芹还硬,当年要是她嫁给俺,兴许死的是俺,俺就成了第二个周大贵了。”杨二磙嘟哝着。你他娘的还敢跟俺说这混话,秀芹活着是俺的人,死了是俺的鬼!冒源嘴硬得像犁杖。那一夜,他的头上下了一场秋霜,那秋霜永远也不会融化。
改革的春风把秋天的庄稼吹得黄橙橙、沉甸甸的。这是分到土地后的第一个秋天,他捧着金灿灿稻谷独自来到秀芹的坟前嚎啕大哭,哭得那脸像剥了皮的羊肉,青紫青紫的。
“跟你说甚哩?我的好婆娘。俺想你,想得俺半夜起身来村头的小道上溜到天亮,俺跟你没过够哦!等着俺吧,等到俺拿不动腿的时候,还钻你的被窝……。咱大宝的娃都二十了,好看着哩,咱二宝在省城当了甚?处长。养了个女娃,模样像你哩。俺知道你喜欢女娃子,过些天俺去省城把咱那孙女领来给你看……”。
那段日子冒源的心里像误食了有毒的野菜,闹闹腾腾、寝食难安。杨二磙自称有半仙之体,数落着手指头,说是秀芹想他,回来看他,才搞得他心神不宁。待太阳落山,燃些纸钱便可必好无疑。冒源听来暗笑:分明是俺答应俺那婆娘把俺那孙女领来,是俺那婆娘想俺的孙女才折腾我哦。不久,他带着八岁的孙女完成了心愿。
好歹去了趟省城,杨二磙饶不了他,免不了一顿大酒。
你这夜壶,我还觉着你去二宝家享福去了,咋放屁的味儿还没散就回了?
你这尿鳖鳖,你觉着坐着拉屎你能拉得出来?穿着袍子睡在气球上你能睡熟?
能、咋不能!
能个球,咱是酱缸里的蛆虫,搁到净水里活不成!咱享不了那福呦。
杨二磙的筷子指着冒源的鼻子,冒源的手揪着杨二磙的耳朵。吃吃傻笑,哈哈大笑。那一夜他们醉的很沉。
……
山坡被晚霞烧红了,冒源的拐杖捻到了土里,很深、很深。他冲着那山坡叨咕着:该死的杨二磙哦,你说俺秀芹命硬,你不是没娶俺秀芹做婆娘吗,是谁把你克死的呦,咋比俺死得还早?秀芹哦,还想咱孙女吗?那小宝贝现今十八岁了呦。
两年后,冒源死了,死得很安静,像照例拿着锄头走出去干活。据说,他把秀芹留下的四根金条两根送给了自己的儿子大宝,两根送给了杨二磙的儿子黑子。他亲吻了他的孙子和孙女就走了,那一天,是个五彩缤纷的秋。
(作者:那山坡上葬着许多打小就活在东北的西北汉子和婆姨们,我向那些经霜历雨,勤劳善良的死者致敬!)
作者:中国石油黑龙江省鸡西市石油公司 沈晓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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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责任编辑:吕传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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